村子裏的媒婆一推開門,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幕。
年招娣仰頭注視着她面前的男人。
兩人的十指相扣站在屋外。
媒婆皺着眉頭,尖銳的聲音在院子里響起。
「哎呦我的翠花啊!你還不快出來看看!看看你的好女兒光天化日之下,在幹什麼傷風敗俗的事情!」
屋子裏面的阿娘一聽見媒婆的聲音。
她急急忙忙趕到院子里查看。
而此時的年招娣早就將手抽回。
媒婆指着年招娣道:「翠花,你拜託我的事情,我可是幫你和劉員外談妥了,你可不能坑我啊!」
「談妥了!」阿娘的臉笑起來,像一朵盛開的菊花。
「我們家的招娣能賣多少錢?」
媒婆伸手對她比了一個二。
「二兩銀子?」
阿娘咬咬牙,這二兩也太少了一些。
她狠狠瞪了年招娣一眼。
能把這個丫頭養大,她就花了不少銀兩。
如果最後只能賣二兩。
這筆買賣也太虧了。
這個時候媒婆搖頭。
阿娘立刻會意,她喜上眉梢:「不是二兩,難道是二十兩?」
媒婆點頭。
阿娘抱着她的寶貝兒子,激動地差點哭出聲來。
「強子啊,我們家要有錢了,到時候也能給你娶一個漂亮媳婦了!」
「半個月後,你把你女兒好生收拾收拾。」
媒婆皺眉看着年招娣的臉。
她的臉髒兮兮的,還有被打的淤青。
「她這個樣子可不行,萬一觸了員外的霉頭……」
媒婆的話沒有說完。
年招娣想起今早劉員外府前死去的少女。
她自己渾身是傷,看着就令人倒胃口。
看來她的下場,不會比那女孩好上半分。
阿娘聽了媒婆的話,再三保證。
「您就放一百個心吧,我肯定將我們家招娣收拾得乾乾淨淨。」
她一邊說話一邊將年招娣往前一推。
「招娣,還不快謝謝媒婆,幫你尋這麼好的人家!」
年招娣自始至終盯着地面。
媒婆見她不說話,也有些不悅。
「翠花啊,我可警告你,員外要的是清清白白的姑娘!」
阿娘連連說道:「清白清白,我家招娣可清白了!」
「我剛才還看見他門兩個手拉手呢。」
阿娘的眼神在年招娣和江知鶴身上來回穿梭。
她的手習慣性揚起。
但是江知鶴的眼神實在是太冷了。
他看着她的樣子好像在看一具屍體。
阿娘的手迫於壓力緩緩放下。
媒婆再次叮囑道:「你可別砸了我的招牌,你女兒你看好了!」
她說完這句話,提着阿娘送的雞蛋走出門去。
那些雞蛋是事成的謝禮。
年招娣站在院子里,默默看着媒婆離開。
而她的阿娘正歡天喜地抱着弟弟年富強。
和他講述他今後的美好生活。
「我的乖兒啊,等把你姐姐賣了之後,我就帶你到城裡去看看。」
她好像想到了什麼,鬆開手走到年招娣的面前。
「年招娣,要不是我,你這輩子都進不了劉府的大門!」
阿娘的眼珠滴溜溜轉動着。
「你去劉府一定要討員外歡心,知道嗎!到時候多向員外要點銀子補貼家用!」
她指着坐在地上啃着饅頭的年富強說道:
「你弟弟還等着你來養呢!」
年招娣死死咬着下嘴唇。
她沉默很久,終究沒有點頭。
只是回道:「阿娘,我去山上採藥。」
誰知今日她的阿娘居然大發善心。
也可能是媒婆的話起作用了。
她女兒是要用來賣錢的。
不能再像以前一樣,當牲口使喚來使喚去的。
她難得大方說道:「你今日就不用上山了。」
她上下打量起年招娣。
「我給你量個尺碼,做套衣服,你把你自己收拾乾淨了,在劉府上別讓強子蒙羞。」
這天晚上的雨下得很大。
就像年招娣亂七八糟的心情一樣。
電閃雷鳴,風雨交加。
年招娣居住的房間,屋頂年久失修。
雨水飄落進來里,滴在她的身上。
年招娣看向江知鶴。
他的臉色泛白,看上去羸弱無比。
他身上的傷還沒好,受不得風寒。
年招娣的眼中湧現出一抹擔憂。
她慌忙脫下自己的衣服披在江知鶴的身上。
江知鶴看着落在自己身上的衣衫。
薄薄的一件。
卻是年招娣唯一可以用來避寒的物件。
他的眼中是濃濃的不解。
年招娣的牙齒有些打哆嗦。
她緊緊貼着江知鶴坐下。
「小林哥哥,你還是快些回去吧。」
她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。
「你何必一定要在這裡受罪呢?」
江知鶴低頭看向靠着他肩膀的女孩。
在雨聲中,她的呼吸變得綿長。
她太累了,抵擋不住困意,就這麼睡了過去。
他伸手輕輕撥開了她額前的碎發。
她的臉可以用慘不忍睹來形容。
可是她的眼睛明明那麼大那麼明亮。
他的目光柔和下來。
指腹在年招娣的臉上摩挲。
要是她是京城權貴的女兒,她再長兩年。
也是一個美人。
可惜了。
現在的她又黑又瘦,渾身傷痕。
江知鶴解下年招娣披在他身上的衣衫。
又重新蓋在她的身上。
她在夢中嚶嚀了一聲。
而江知鶴看着她的臉看了很長時間。
最後將她摟進懷中。